经常听到精神家园这个词,究竟什么是精神家园,它在哪里?
经常听到精神家园这个词,究竟什么是精神家园,它在哪里?
问:经常在书籍、论文中看到,在课堂上听到精神家园这个词,说精神家园丧失了,如今要重建精神家园。但究竟什么是精神家园,精神家园在哪里,如何重建,多见提问少见回答。您能说说这个问题吗?
答:啊!这个问题太大了,我恐怕回答不了。但和你一样,我也喜欢这类听起来大而空,但事实上极有意义的问题。思考它,大处说,关系到国家、民族的精神文明建设;小处说,关系到每个人的心灵生活。我感到大学生应该思考这样的问题,如果对这类问题没感觉,没兴趣,我不敢说枉为大学生,至少是很大的遗憾。
下面说一说我对这个问题的思考和你交流,仅供你参考。
在我的理解中,所谓精神家园(或灵魂归宿),和人对理想世界的信仰与追求有关,理想世界所在,就是精神家园之所在。追求美好的理想世界,是人类的天性,人类自理性觉醒以来就时时在构画着理想世界的蓝图,并为之而竭尽全力地奋斗。
那么人类历史上有过哪些理想世界的构想呢?在西方,人们构想的理想世界是天堂和伊甸园。在那里,人类渴望得到的东西一应俱全。如,有食物不至饥饿,有饮品不至口渴,又有“生命树”可以长生不老,不冷不热,没有悲伤,只有快乐。总之,在这里,美丽和荣耀超越了人类想要得到或拥有的任何东西。
在中国,人们设想的理想世界是仙境和乐土。如道教的蓬莱仙岛,佛家的西天净土,都拥有富庶的生活、永恒的生命和自由的心境。仙境、净土离现世太远,与理智相悖,于是,注重现实的儒家设计出另一番理想世界,即“大同世界”。在这里,人人有道德,人人得其所,人人无私心,人人安居乐业,生活安定富足。
这样的世界比起“仙境”、“净土”来要现实得多,但很难从理性设计变为实际存在,于是文人们把大同世界转换成了“桃源梦”和“田园诗”,从虚无缥缈处迁徙到了世俗人间,把奢华富足的享受、永恒不死的活着改成了朴素和睦的日常生活。在这里,人们找到了融洽、澹泊、恬静与温馨,身心得到休息,在适意自然的心境中体验“平常心”的轻松与惬意。这种境界,用西方哲人的话说即“诗意地栖居着”。
然而,随着历史的演进,尤其是近代科技和工业革命的发展,西方所信仰的天堂、乐土崩溃了,彼岸的天国在人们心中幻灭了。换句话说,上帝死了,道德警察下岗了,人们从此可以为所欲为了;天堂塌了,乐土没了,精神家园丧失,从此无家可归了。于是世界不再温馨安宁,不再给人以理想和希望,而是物欲横流,情欲泛滥,变得陌生荒诞不适宜于人的生存,人们好像一下子从天堂堕入地狱了。
中国人的情况与西方人有所不同。古代中国人不像西方中世纪人信奉上帝和天堂那样虔诚,对自己的精神文明成果充满自信。然而,随着西学东渐,民主、科学借“五四”运动的传入,传统中国人的精神家园轰毁了。新中国成立意味着中国人精神上的新生,中国人在新的政治理念中找到了精神家园。然而由于极左思潮的干扰破坏,让这一家园遭受严重质疑。改革开放之后,我们的经济建设取得了巨大进步,但在金钱和物欲诱惑之下精神家园遭到严重破坏,从而导致诸多社会乱象的产生。正是在这一背景下,重建精神家园问题又提到了精神文明建设日程上。
新的精神家园什么样子?说不清。但是,根据“人所梦想(理想)的正是他所需要的,他所需要的正是他所缺少的”的基本规律,新的精神家园建设的中心任务应该是要约束人的动物本性(兽性)而呼唤天使本性(神性),弘扬善而抑制恶,克服醉生梦死的享乐主义而呼唤精神上的超越,追求一种崇高、完美、超越性的精神境界。
新的精神家园在哪儿?不知道。但可以肯定的是,它不是一个固定的地理场所,因而不在物理空间中,而在人们的精神意念中,也就是说,它是“虚”的而不是“实”的。
既然是“虚”,那么有什么“用”?当然有用!不过这个“用”非实用之用、功利之用、物质之用,而是精神之用、价值之用、意义之用。几千年过去,虽然没有一个人到过天堂,没有看过天堂的照片或录像,但我们却无法否认它曾经发挥过强大的作用。换句话说,精神家园虽然是“虚”的,却又无时无处不在地对现实发生着影响。这种影响用古人的话说即“虽不能至,心向往之”。
精神家园存在于又作用于心——让“心有所系”——有一个向往、期盼、追求的目标。高远的目标与当下现实拉开了一段长长的距离,给人留下一段永恒追求的空间。恰如精神灯塔,矗立在人类心灵的上方或前方,对人始终起着提升或牵引的作用,使之不至于过分向下沉沦(安于灰暗的现实而毫无追求)或向后倒退(倒退为无灵魂的兽性的人)。理想与现实在人的精神空间形成了上下前后两个张力场,人类就在这两个张力场中游移。少了哪一个支点,人类生活就会失去平衡。人类的精神家园就在这二者的和谐与平衡中。
精神家园不能落实、转化为现实,不是缺点而正是优点。正因为它不是一个确定的可以最终到达的处所,而是一个永远达不到因而永远存在的精神之域,所以才能永远给人以提升、感召、牵引,永远存在于人心中,存在于追求它的信念中。你追求着,寻找着,它就存在;你灰心了,放弃了,它就不存在。
由此可见,“天堂”不在天堂,而在人的信仰中,“天堂”是一条路, 永远也走不到头。正如史铁生所说,“天堂”可以走向,而不可以走到。换句话说,人类永远走在追求精神家园的路途上。在这个路途上,精神家园的内容会因社会、时代、民族等因素的不同而不同,但其性质和意义永远不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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